李群眼中一喜，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连滚带爬地跌撞几步，才重新稳住身子，身后鲛人气息更近了。

李群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跟在那只木鸟身后，跑得脚下生烟，奔轶绝尘。

“有救了有救了，阴阳二神在上，我还以为要死了！”

木鸟领着李群和紧随其后的鲛人追兵跑过了一条巷道，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入一处立着高墙的院墙里，停在了一座屋檐的廊沿翼角上，便不再飞动。

李群已经到了亡命的关头，身后鲛人的刀尖都快戳到他的屁股腚子了，心中不疑有他，一个健步跃起，动作利索得如同林间飞猿一般借着街边被人废弃的食摊餐车棚子窜到了院子墙壁上，纵身一跳，便翻进了那处院落里。

身后追他的鲛人见眼前追逐之人和老鼠一样，气得哇哇大叫起来。

几名鲛人分散追杀想要设计埋伏他们的人族残孽，这人被他们追了快五里了，眼看着就要把他拿下，几人正盘算着擒住这人之后如何大卸八块，好以泄心头之愤呢，却没想到他居然又翻墙跑了，不由得火冒三丈。

在他们心里恐怕只会觉得这些人族别的本事不行，逃命的本事倒是出奇的好，并不会觉得有何怪异，反而唯恐自己没有取下这人头颅，空手而归会遭到同伴耻笑。

对于骁勇的鲛人战士来说，外出捕猎却一无所获可是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没有任何一个骄傲的鲛人战士会接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眼见李群翻入了院子中，几名鲛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翻墙而上，生怕李群会油滑得像海里的墨鱼一样借势逃得无影无踪，他们连脚下都没看清，便毫无顾忌地纵身跃下。

这座院落的主人并不知是何人，但装修庭院的方式颇有一番雅趣，在后院里开辟了一处供主人翻耕的农田，院墙也做成了一条廊道，上方盖了供人遮风避雨的高檐。

李群翻过围墙，却没有落地，而是借着屋檐的遮掩，挂在了屋檐的梁柱之上，强忍着砰砰作响的心跳屏住呼吸。还没等他来得及眨眼，就看到那几名追逐他的鲛人也翻身上了墙壁，也没低头看一眼脚下，便闷头跳了下去。

鲛人落脚处本是松软的泥地，但先前已经被陆羽让人把旁边的池塘撅了个口子，将水灌入了田埂里，原本就被院子主人秋后收获过后重新翻松的泥土，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鲛人身材高大，体格强壮，但体重比起寻常人来说更加沉重，初一落地，便双脚都陷入了泥里，虽说并不会让这些鲛人完全无法移动，但是原本行动自如的鲛人却还是受了限，双脚拔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地上，动作变得迟缓了许多。

这几个鲛人还不觉得有所异常，只是以为自己陷进了泥泞之中，左顾右盼不见挂在墙壁雨檐上的李群，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突然有鲛人注意到前方泥田之外的院门处又一道人影闪过，连忙指向那里。

一众鲛人信以为真，纷纷拔腿就追，没走几步就到了泥田中心，四周空旷无比，没有任何事物遮挡。

这是鲛人才惊觉有异，却已经为时已晚，只见不远处翼角上停着的木鸟突然鸣叫起来，声音脆如钟鸣。

鲛人抬头一看，却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方才空无一人的院落廊檐之上突然冒出了数名布巾遮面，手持强弩的伏兵，手中弩箭已经遥遥瞄准，蓄势待发。

又有数人一样打扮，奔入泥地之中，手里握着一人长短的重矛，这些人脚下踩着宽大的木屐，借此行走在烂泥之中，竟然在泥泞之中如履平地。

见自己深陷重围，这几个鲛人却毫不慌张，露出阴森的狞笑，只觉得这些人族当真是自不量力，原本还以为自己是深陷重围之中，却没想到竟然不足十余人族就像伏击强大的鲛人战士？

他们只觉得这些人族真是自讨苦吃，咆哮着就要冲上去将这些妄图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人族懦夫撕成粉碎。可惜他们却忘记了自己并没有站立在平地之上，脚下泥沼成了他们行动的绊脚石，原本迅捷的动作和强大的力气完全无处施展。

他们的动作比起平时要迟缓数倍，眼看着在那领头的高大年轻人一声令下，箭矢落下，他们连闪转腾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数轮齐射射成了筛子，带着不甘心的怒吼倒在泥地之中。

府军领头眼看着那些鲛人被数轮箭矢射成了马蜂窝，还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在三米开外倾着身子，用手里的长矛挨个又扎了几遍，看着那些鲛人果真不再动弹，才舒了口气，回头朝手下招手。

“你们他娘的站那么远干什么？这些死鱼死得不能再死了！都成筛子了，死透了！还不赶紧过来把尸体运走，动作利索点，没看到那只木鸟刚刚飞走了么？等一下还得接新客呢！”

几名手下慌忙跑了过来，三人一组地吭哧着把数具鲛人尸体抬离泥地里，有人小心嘀咕道。

“老大，咱不小心不行啊，这些死鱼生命力顽强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那一次你没补刀就让咱们善后，结果刘大狗的手就被那装死的畜生给临死前生撕了，咱们还是得小心谨慎为妙啊，你不多捅两枪，咱们也不敢上来步大狗的后尘啊。”

府军领头见自己手下振振有词，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老子干你娘的懦夫，要不要我现在就在你身上多捅两枪？老子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轻松的仗，要知道以前和鲛人作战，从战场下来的人谁不是一身伤？如果只是缺胳膊少腿能捡回一条命来就算是幸运了！你们倒好，现在还在这里挑三拣四上了？要不是那个姓陆的小子布置得好，咱们别说坑杀这么多死鱼了，就是第一轮那十二个鲛人就能让咱们全军覆没！”

那手下嘟囔道。

“是是是，您说得对，咱们还是动作快一点吧，估计下一轮人就要来了。”

他虽然抱怨着，但是和同伴抬尸体的动作并不算慢，吭哧了一会儿，也算是废了好大劲才把沉重的鲛人尸体抬出泥地里，包裹好破麻布后直接抛进了旁边的池塘里。

那池塘因为被陆羽让人新开了一道水渠，引水进了泥田，水位低了许多，在泥田处看不太分明。

但是凑近一看，就能看到原本清可见的池塘水已经变成了浅红色，水底沉着数十具同样包裹着麻布的高大尸体。

竟全是被坑杀殒命于此的鲛人。

李群见鲛人死尽，翻身跳下房梁，踩着泥泽快步追上了府军领头。

见对方忙着料理尸体，善后事宜，没有搭理自己，不由地问道。

“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见人杀鲛人如宰杀鸡羊般轻松。

他躲在房梁上看到刚才那一幕只觉得心旷神怡，之前还忐忑高悬的心也放了下来，如今脱离险境，他不由得生了更多的心思起来。

相比起堪堪完成自己的任务，得到一笔来自大昭商会的卖命钱，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在乱世里艰苦求存的小人物偶尔也有灵光一现，抓住命运咽喉的机会。